节选 二
第九场
（胡县令，安大人，李县丞，小莲，王毛。）
报时人：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午时三刻，风波又起——（敲锣）
安大人/胡县令：修齐，你受惊了！
李县丞：是，是！
胡县令：大人，时候不早了，咱们吃顿午饭，来点酒，边喝边聊？您喜欢白酒，黄酒，茅台，杜康，还是洋河？
安大人：泸州桃花醉吧。
胡县令：大人您真有品味！莲儿，去把泸州桃花醉开封了，再把厨房里准备的那些菜盛上来！
小 莲：好嘞！
安大人：胡大人，没必要铺张。
胡县令：大人，您就别跟下官客气了，至少来碟花生米吧，最能下酒了。您尝尝这个桂花糕，是特殊材料做的，还有红焖大虾，是很新鲜的！
（小莲端着酒菜上，摆好碗筷）
安大人：够了！
胡县令：不够，远远不够，莲儿，开胃菜！
（小莲坐上桌子）
小 莲：大人……（卖弄风骚）
安大人：你这是干吗？
胡县令：你这是干吗？我和安大人喝酒，你跳支舞助助兴！
（小莲扭腰跳舞，勾引安大人）
小 莲：大人啊大人，大人啊大人！
安大人：下去！
小 莲：（蹲下继续跳）大人啊大人！
安大人：我让你滚下去！
小 莲：（哭）我就这么没有魅力吗？（下）
胡县令：大人，您真是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不喜欢这些俗的东西，其实下官也不喜欢。咱们真是知己！
安大人：既是知己，胡大人，你我说些推心置腹的话？
胡县令：下官先敬您一杯！请！
安大人：请！（喝酒）胡大人，这酒……变味了呀。
胡县令：桃花醉就是这个味。（喝酒）
安大人：这酒，从发酵到酿造，从过滤到封存，稍有一道工序不对，味道就坏了。好比今天这个案子，变味了。
胡县令：大人说的是案子变味了……请大人明示！
安大人：这案子起先审的是什么？
胡县令：罐子，就是一只破罐子。
安大人：对啊，不就是一只罐子吗？毁坏财物不算大事，可是后来怎么变成了伤风败俗、什么通奸，现在可是强暴了……性质越来越严重了啊。
胡县令：是啊，大人，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安大人：你以为这个案犯是谁啊？
胡县令：不是赵厚道就是孙旺财……
安大人：如果是他们两个，咱们不是早就结案了吗？
胡县令：对啊，那就奇怪了呀。
安大人：咱们把这个案子从头说起？
胡县令：从头说起！
安大人：从你的头说起！你头上的伤是什么时候弄的啊？
李县丞：今天早上。/胡县令：昨天晚上。
李县丞：昨天晚上。/胡县令：今天早上。
胡县令/李县丞：就是今天早上！
安大人：配合得真好！怎么弄的啊？
（李县丞暗示地上有水）
胡县令：大人，是王毛那小子在地上洒了水，我滑了一跤，头磕到了桌角上。Bang！
安大人：那后脑勺的伤呢？
胡县令：大人您知道反作用力吗？我是弹了回来，bia！Bang，bia！
安大人：脚上的伤呢？
胡县令：脚？（李县丞暗示火盆）大人，您知道什么是支点吗？就是我需要用主力腿保持平衡，没保持住，ca，踩到了火盆里。Bang，bia，ca！
安大人：那脸上的抓伤呢？
胡县令：啊呀……（李县丞暗示小莲）啊，小莲那个丫头看到我躺在地上，啊呀，大人我扶您起来，哎，大人您好重啊，噗呲呀！哎，大人您好油啊，噗呲呀！整个的流程就是bang,bia，ca，噗呲呀，噗呲呀，噗呲呀！
安大人：（鼓掌）老艺术家啊！
胡县令：不敢当不敢当，大人，我们还是聊聊美食吧？
安大人：哎，方才不是说了吗，咱们聊聊推心置腹的话。
胡县令：下官句句都是推心置腹的话。
安大人：句句都是？
胡县令：句句都是！
安大人：王毛！
（王毛抱着娃娃上）
王 毛：大人！
安大人：你今天早上干吗去了？
王 毛：我跟我女朋友约会呢，大人！
安大人：没有在这衙门里洒水吗？
王 毛：没有啊，我哪有时间啊？
安大人：好！小莲！
（小莲上）
小 莲：哎！大人您有需要啊？（跷一条腿缠住安大人）
安大人：撒手！（推开）本官问你，胡大人脸上的伤是什么时候弄的？
小 莲：昨天晚上，我和王毛一起擦的血。
王 毛：对对对，为这事儿啊，我女朋友还生我气呢！（娃娃扇他一巴掌）哎呦！
安大人：不是你挠的吗？
（胡县令摇手）
小 莲：大人您真逗，奴婢哪敢啊？
安大人：下去吧！
小 莲：大人您真的不需要吗？
王 毛：哎，我女朋友可是个正经人！
胡县令：滚！
（王毛和小莲下。）
胡县令：大人，这两个人发烧了，脑子不清楚，说话颠三倒四……
安大人：还不承认？！李修齐，我问你，强暴未遂，按照大宋律法，怎么判？
李县丞：应该刺配……五百里。
安大人：包庇或者从犯呢？
李县丞：同罪。
安大人：你倒是知道啊。官员呢？
李县丞：罪加一等！
安大人：罪加一等！胡正祎，本来这就是个小案子，怎么现在变成了强暴案！本官刚刚办了一个王如海，已经焦头烂额，你倒好！你可真是会给大宋丢脸啊！（指明镜高悬）你对得起这四个字吗？你们自己说，本官办你们还是不办你们？他妈的！
胡县令：大人，下官就是一时糊涂。您饶下官一命吧，看在咱们是庐州的老乡啊！
李县丞：大人，我们可是同门！
胡县令：对啊，刚刚还一起唱过歌呢！
李县丞：是啊，大人！
胡县令：大人，您给下官一条出路吧！
李县丞：您高抬贵手啊！
胡县令：大人，我求您了！
安大人：够了！你们一个是同乡，一个是同门。本官真不希望看到你们身败名裂。好在，外面的百姓还不知情，如果他们知道了，闹将起来，本官倒要看看，你们今天准备怎么收场！唉，现在这案子该怎么结啊？怎么才能给你们一个体面，保大宋的体面？你们自己说吧！
李县丞：（犹豫）大人，下官倒有一策……
胡县令：说呀！
李县丞：是！大人，下官以为，这案犯既不是孙旺财，也不是赵厚道，更不可能是胡大人……而是……而是另有其人！
胡县令：另有其人？
安大人：起来说！
李县丞：是！大人，事发当晚，无论是原告薛婆，被告赵厚道，还是证人马大娘，谁也没看清案犯的真面目。那个人长什么样子，还得看百姓的需求！
安大人：百姓的需求？
胡县令：这些个百姓有什么需求啊？
李县丞：大人，这薛婆要的是两样，一，罐子得到赔偿，二是女儿的名声。为了保住女儿的名声，她才一口咬定是赵厚道，而不是旁人。而赵厚道，他真的看到了另一个人，所以他咬定薛西施跟人通奸。至于薛姑娘，她很害怕，所以她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要。
安大人：分析得很好，那这个案犯应该是谁呢？说得真实一点。
李县丞：是！大人……下官斗胆推测，昨夜，闯进薛西施闺房的，是流窜在两浙的飞贼，本想偷盗财物，看到貌美如花的薛西施，飞贼见色起意，“哎呀，这小妹长得真带劲呐！”
安大人：不错，接着说。
李县丞：薛西施反抗，“你干什么，不要过来，再这样我要喊人啦。畜生啊！”
安大人：畜生啊！
胡县令：畜生啊！
李县丞：这时，马大娘刚好路过，“薛姑娘，薛姑娘，你怎么了呀？”飞贼胁迫，薛西施回应，“马大娘，没什么，你走你的路吧！”可这飞贼运气不好，马大娘前脚刚走，赵厚道又闯进来，一脚把门踹开，飞贼只好跳窗而逃，打破了罐子啊！
安大人：嗯，很好，那该怎么判呢？
李县丞：如此一来，这飞贼强暴不成，薛西施保住了名声，刚烈，有气节；赵厚道又与歹徒展开了拼死搏斗，英勇无畏，是条汉子！这两人又是两情相悦，大人何不顺水推舟，让二人冰释前嫌，择日成婚，再由我们官府拨一笔款子，既是嘉奖，又是贺礼啊！
安大人：妙！
李县丞：谢大人！
胡县令：（抱李县丞，亲了一口）修齐，我爱你！大人，那我就按修齐说的办吧？
安大人：修齐的办法妙是妙，能化干戈为玉帛。只是，这中间还有一个隐患。
李修齐：请大人明示！
安大人：洞是堵上了，可是裂缝还在，万一哪天漏了风，于在座的各位，于大宋的脸面，都不利啊。
胡县令：大人，您的意思是，把姓薛的小娘们，咔？！（抹脖子）
安大人：我刚说完你，你又开始残暴了！
胡县令：是，是。大人，您帮下官把这裂缝补上。下官书房里有一幅吴道子的山水，咱们审完了案，去赏画？
安大人：少他妈来这一套！
胡县令：是，是，大人，那您的意思是？
安大人：本官送你一句话，眼不见为净。五年前，我在福建任提刑司，一个县令犯了个小错，当时本官网开一面，让他主动请辞，回乡省亲，这些年，他可是为百姓做不少实事。我看他改过自新，就举荐他去了两广，现在是步步高升，前途一片光明。胡大人何不效法此人？
胡县令：大人的意思是眼不见我为净？
安大人：按照我们刚才说的去结案，结案之后，你们两个就当堂请辞！
胡县令：大人！下官不能走啊！下官在宝嘉县，苦心经营八载，日夜为民谋利，百姓拥戴我，是舍不得我走的！再说，我这一走，谁来管理这偌大的宝嘉县啊？
安大人：这是朝廷的事，不牢你费心了。你受伤了，正好回家修养。等风头就过去了。若你真能改过自新，本官必当举荐你。不就是两三年的时间吗？
胡县令：大人，当官不就是为了一个权吗？您说，我离开了这个位置，我就什么也没有了啊。大人，我怕呀！
安大人：你干这些丑事的时候怎么就不怕了？
胡县令：大人，下官就问您一句，如果今天是您在这个位置上，您会走吗？您也不会走啊……
安大人：（踹了胡正祎一脚）放肆！胡正祎，本官费尽心思，就是为了保你的脸面，保大宋的脸面。你倒好，不但不领情，还在这里恶意揣测本官？
胡县令：下官不是恶意揣测啊。求大人您，再给下官一个机会，案子我一定摆平。不就是封严一干人等的口吗？下官保证做得滴水不漏啊，大人！
安大人：按照我们刚才说的去结案，还能保你一个体面，也给你自己一个东山再起的机会。哼！你们两个，好好想想吧！（拂袖下。）
胡县令：大人，大人！
胡县令：（独白）奶奶的，不就是个罐子破了吗，闹上公堂我怕什么？这安大人非要看我审案，还非要什么流程，我是一步错步步错呀。好，现在倒好，脏水全泼到我自己个儿身上了。你让我回乡三年？三年后，谁还记得我胡正祎啊？到时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万一你再跟上面诋毁我几句，我连个小吏都没得当！这是要把我往死路上逼，修齐，这是把咱们往死路上逼啊！
（李县丞和胡县令各有所思，对视，李县丞下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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