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线虫
04 线虫
我日，宗三的后脖子上又长了一张脸。
我一个肘击摁下宗三的脑袋，左手紧紧抓住那团张牙舞爪的东西，右手赶紧摸向裤袋。宗三哇哇乱叫：卓爷爷救命。他当然叫的不是我，是我爷爷。但是就算我爷爷在场，也救不了宗三。
我终于找到手机，向上滑出拍照键。“一二，茄子！”
照片上宗三被我死死按下脑袋，后脖子上的脸看着就像是正脸一样，乍一看就像宗三的脑袋被生生扭转了方向。太逗了。
“没完了你！”宗三终于挣扎出来，一把拍掉我的手。“哎！你！”我正忙着看照片，冷不丁这一记，被震掉了左手里的东西。那团东西刚一落地，就像抹了油一样，顺势溜出，一眨眼就钻进即将合拢的地铁闸门，不见了。
宗三摸着后脖子，看着那东西逃走的方向，惊疑不定：“啥玩意儿？”
“线虫。”我看着宗三一脸懵逼的样子，不禁感慨宗家强不过三代。继续解释：“这种虫怪来去无声，头部有一个尖锐的刺吸式口器，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吸你的血。”
“草，宗家血多金贵啊。小心再碰见你宗小爷，我踩死它。”宗三挠着脖子，想扭头去看，引得众人侧目。尤其是听到“宗家”，我看见一只蛏子怪的眼珠子都要从缝里弹出来了。
宗三的血确实金贵。这得从宗三祖上说起。宗三祖上和黑龙精通了婚，这一脉的小孩就特难成活，不是年少体弱，就是从小思考自个儿是妖还是人，一个个抑郁得要死。好不容易长大了，又有传言，说半妖的心头血能强身健体，妖怪们一窝蜂开始垂涎宗家人的心头血。要不是宗三爷爷辈从小手撕妖怪撕出了经验，哪有宗三在这世上的活蹦乱跳。也亏了我爷爷打小照顾宗三，这窝囊废才能活这么久。
我看着宗三不知深浅地乱叫，示意他小点声。现在日子好过了，妖怪们也安逸太久，爷爷辈们的猎妖事迹早就成了传说。保不齐新一代的小怪们蠢蠢欲动，现在就把宗三给办了。
宗三呲牙咧嘴，怪道居然被一只线虫喝了一口血，“你说线虫多脏啊，我会不会感染啥病毒？”
“神经病啊！”就是只虫子。再怎么杂交，宗三身上也有黑龙的血脉。黑龙哎，传说中半步飞升的老妖怪哎。
我挥手要打，却被躲过。宗三连声道：“没事没事，别打别打。”
我活动了一下手腕，看着宗三的后脖子，脖子后面那张脸已经逐渐淡去。我招手让宗三凑近，“啪”一掌打在宗三脑门上，说：“说，到底惹了什么破事过来找我的？”
“没事啊。”宗三斜眼看着我，却不敢还手。多半有事。
线虫好吸血，但不常见。这种虫子喜阴，常躲在阴凉潮湿的高处，趁人不备落到人的后脖子处，吸上一口血。线虫消化不好，所以吸血不多，几乎是浅尝辄止，立马跑路。线虫吸完血，会在脖子处留下一个神似被吸者脸的纹路，听说是给别的线虫留下记号，和狗在地盘上撒尿一个道理。
因为这个纹路，妖市一度流行抓线虫给时髦的小妖怪做纹身，一时间人人后脖子处都有张栩栩如生的脸。只不过后来大家发现了线虫的另一种习性，渐渐就不兴这个了。
“你知道线虫是最好的窃听器吗？”我抓过宗三，一面往地铁站人少的地方走，一面和他解释线虫窃听的癖好。
这还是流行线虫纹身的时候传出来的事。说是一只水牛怪带着自己的老婆一起做纹身。做纹身的小女妖长得水嫩透亮，水牛怪一个没忍住就在隔间里和女妖调起情。岂料两夫妻做纹身的线虫却是一对。趁着水牛怪调情，母线虫默默爬回另一个隔间里，对着公线虫有样学样地把哼哼唧唧学了个遍，把一旁的水牛夫人气个半死。牛鼻子一怒，鸡飞狗跳，半条妖市都快塌了。
此后妖市才流传，成年的线虫都是成对生活。母线虫外出吸血，公线虫在家带崽。母线虫为了不让公线虫担心，会模拟出周遭一切声响，等到回家后学给公线虫听。
宗三啐了一声，道：“不仅八卦，还喜欢学舌。”贱归贱，可八卦学舌不就是完美窃听。
我斜眼看宗三：“用了线虫来偷听你，指定有事。你知道线虫现在都什么价吗？”
宗三缩了缩脑袋：“那我再把它抓回来？”
“瞧你那样。你抓？”我已经将宗三带到了地铁站边沿，乘客稀稀拉拉地聚在远处，此刻没有人注意我们。我抓住宗三的领口，低声问：“到底什么事？”
宗三咽了咽口水，脸色难看，终于开口：“爷爷说最近妖市有人高价购买大批量无脸怪，可能有诈。无脸怪不好找，短时间能接下这茬子的只能是，天、瞳、术。”
我的脸色想必也很难看。我在妖市看到交易榜单的时候也想过，这单怕是只有我能做。我还想这是时来运转，要走财远了。现在想来，爷爷想的也有道理。如果对方的目标就是会天瞳术的卓家人的话，我捉齐所有的无脸怪倒是自投罗网了。
我暗自揣度，却没注意宗三的身子越抖越厉害。他缓缓抬手指着我身后道：“卓越……身后！”
我日，有宗三的地方必出妖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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