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自从我那喜欢吃死鱼的爷爷去世,小四爷轮流在三个哥哥家生活,亲哥哥也容不下一个白吃白喝的傻弟弟。小四爷每次吃饭,都不能上桌。嫂嫂们把做好的青菜叶夹一点到他碗里,他会主动端个小板凳,默默坐在墙角,拿起筷子飞快往嘴里塞。
很快菜就被吃完了,他慢吞吞嚼起米粒来开始左顾右盼,一双灰暗的眼珠突然高速转动。偶尔我家桌上会出现几片鱼肉,菜香味总是引诱着尚未饱腹的他,实在忍不住了,他会突然站起,两步就能跨到桌旁,夹上一块肉片或鱼块,塞进嘴里立刻狼吞虎咽起来。
我爸这才反应过来,放下他的小酒盅,口里的欢快小曲变成了拍着桌子的怒骂:“小四子,你妈吃屎啊!滚一边去!”
小四爷不仅吃不好,也睡不好。没有人愿意让他睡正房,通常都被安排在厨房旁边的小隔间。那会儿我家的房子四处透风,一下起雨来没一处落脚地,我跟姐弟抱床被子,躲在大餐桌下面勉强能睡上一夜。一年四季没有消停过,夏天炎热飞蚊子,冬天寒冷进霜雪,小隔间尤是。
有一年冬天,零下十几度下起了大雪,小四爷偷偷跑到灶台旁的草堆里睡下。那晚他胆子突然大起来,在深夜悄悄点起火来取暖,凌晨我们被火烟味呛醒,父亲突然跳起来冲了出去:“妈的糟了!”等他过去时,小四爷裹着单薄的被子睡得好好的,但被角已经被烧糊了。我爸把他拖出来,用了两个小时才扑灭了火苗。
没多久,他就被送到了镇上的敬老院。那时我在县城读中学,不常回家,逢年过节才能见上他一次。我的大爷三爷后来也不管他了。每回我的父亲骑车接他回来吃饭,都要从村里绕一圈。我说“你不累吗?”他总是大声吼道:“你懂个屁!我就是要让全村人都知道,就他二哥一人带他回来过节啦!”
父亲偶尔会去敬老院看他,带些破衣服和新腌的咸菜。每次他离开后,塞在小四爷床下的咸菜都会被看管员夺走。他的智障室友胖子,白天抢他零食吃、晚上到他床上撒尿、冬天还要抢他被子盖。
小四爷到敬老院那边,三天两头被里面的人打。有几次小四爷被打得急了,一个人走了十几公里路半夜偷跑回我家,捂着红肿的半边脸哭哭啼啼对我父亲说:“二哥......他们又打我......又打我......”“个狗日的!老子去搞他们!”第二天父亲骂骂咧咧地骑着车带他回去了,到那边又是送东西又是陪笑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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