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周六下午放学回家的路上,我们顺路去了一趟废弃的造船厂。我们敞开褂子骑车,任风刮得衣服下摆恣意飞舞。明天放假,我们觉得轻松自在,不在乎书包里的作业。
是姚梅先提议去船厂玩的,她总是疯疯癫癫的。船厂就在前面了,红砖围墙隐藏在路边大叶杨树后面,破败的厂门像豁牙的大嘴。据说在我出生之前,父亲就在这里造水泥船了。
进门后,路旁还能隐约分辨出当年半途而废的工程,船帮坍塌,荒草丛生,时间在这里凝滞了,压迫得我们闭上叽叽喳喳的嘴巴,纷纷从自行车上飘落,推车前行。
厂区还留存四排砖房,我们默默转了一圈,阒无人影。有的房间门洞开着,犹如怪兽苍白的巨嘴,棚子下停着一辆拆得只剩下骨架的收割机,不知是谁家的。路上有两只无聊的土狗,互相打着哈欠。
我们又转了一圈。“走吧。”我首先开口,因为突然发现空气变得萧瑟,傍晚不知不觉来临了,大叶杨的阴影拉长了,一直铺到我们脚下。于是我们迎面走向秋日的落阳。
许凌凌悄悄扯了一下我的衣角,我疑惑地回过头,冷不防看见一个方方正正的纸包。许凌凌神秘兮兮的眼神告诉我,这里有一个秘密。我迅速接过纸包,塞进裤兜,像接过一个烫手山芋。
五分钟后,我们在村委会旁的路口分别,我在小河边独自骑行。口袋里的秘密灼烫得我都扶不稳车把儿了。我无奈地停下,前后张望,路上一个行人都没有。
“怎么……是他?”一展开信纸,我就翻到末尾看了署名。我失去了读下去的耐心,但还是忍不住从头到尾浏览一遍,毕竟,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收到情书。
是情书吗?他好像东拉西扯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说,但每一个字,每一个逗号、句号、意味深长的省略号,都在暗示四个字:我喜欢你。“滚吧,郑诺!”我恶狠狠撕碎了信纸,碎得不能再碎了,然后一把撒向冷清清的河面。河水会不会吐露秘密?完了,许凌凌肯定知道了……唉,我不过是借了一本书给他罢了,他也太自作多情了。
为什么,被人喜欢是叫人为难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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