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孩子的秋天
初秋的一天,我记得是个周六的下午,当时我搂着抱枕,坐在书桌前用笔记本看电影。《他没那么喜欢你》——很适合失恋时看的电影,对吧?的确,那几天我心情糟糕到了顶点。我,陈子砚,上周刚被一个男人拒绝,这没什么稀奇的,问题是,他是第八个。
电影女主角Gigi最后收获了真爱,剧情上演惊天大逆转。我不以为然:“转变得也太突兀了吧,看来电影就是电影,不是生活。”这当儿,门铃不合时宜地响起,惊天动地,犹如一只被人捅了鼻孔的狂躁乱吠的狗。
我跳起来扑向门铃,一边徒劳地嚷嚷:“来了,来了!”摘下话筒,那头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是我,子砚,开门!”
我摁下开门键,楼下的铁门“吱呀”一声开了,一阵“噔噔噔”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在门外戛然而止,我赶在对方敲门之前迅速拉开门,被一股说不出牌子的香水味袭中。柳眉一阵风儿似的闯进来。
“你怎么来了?”跟这个女人,我不必客气。
“别提了,我触了霉头了,碰上那个极品男!”柳眉“啪”的一声甩掉一只红色高跟鞋,把她莹白如玉的脚丫塞进我的棉拖鞋,又费力地甩掉另一只,如同甩掉一个死缠烂打的男人。
“那,你总不至于弄到无家可归吧?”我瞥一眼她的红色拉杆箱,心觉不妙。
香风又呼啦啦刮进了厨房,她径直拉开冰箱门,检视我的存粮,霎时两眼发光,端出一盘红烧排骨放进微波炉。我想阻止又放弃了,倚在门框上,无力地说了句:“那是若素做的。”
“若素?就是你那个室友吧?哎,手艺不错啊。”柳眉筷子都省了,直接用细长的手指捏起油汪汪的排骨,放进小巧性感的嘴里。老实说,哪怕她现在这个邋遢样子,也有一种说不出的妩媚。我禁不住想,世上总是有一些女人,天生丽质得让人嫉妒。
我坐回书桌前,继续看电影的结尾。我有个毛病,但凡看书或电影,必须从头至尾看完,哪怕无趣得要死,也不会中途放弃,否则总觉得跟没看一个样。同理,我也无法想象自己爱上一个人之后,会另觅新欢——尽管我被八个男人拒绝过。我不能原谅任何理由的婚外情,并痛恨所有面目的小三——有什么好辩解的,小三都是狐狸精。
柳眉却不是这样,她有资格挥霍青春。年轻,漂亮,还有一点小钱——她的父亲是个政府官员,在她学会走路之前就抛弃了她们母女,不过他良知未泯,除了承担离婚补偿金,每月还额外汇一笔可观的生活费给柳眉。
大学四年,柳眉睡我的下铺。那些日子,每当我勤工助学累得半死回到寝室,往往看到的景象是,她从大包小包里掏出新买的衣服,一件件穿上问我好看不好看。
如果我是丑小鸭,柳眉就是白天鹅,但这不妨碍我们的友谊。柳眉光鲜的外表下是一颗空虚无助的灵魂。有一天,她甚至羡慕起我来。“别看你像一枝干巴巴的莲蓬,谁不知你有一颗剔透玲珑心。”她瞥一眼我满满当当又整洁的书架,说了一句颇有文学意味的话。
我嗤之以鼻,认为她站着说话不腰疼。我在饭店端了一天盘子,累得腰酸背痛,因为不断招呼食客嘴角都笑僵了。再说,我才不是干巴巴的莲蓬,我是莲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毕业后,我应聘到一家影视公司,成了一名编剧助理。而柳眉的工作始终没有着落。起初她凭着不错的英语成绩,到一家房产公司当了几天翻译,后来不知怎的辞职了,今天想当广告人,明天又筹钱开咖啡店,总之,都是异想天开。男朋友倒是换了一个又一个,走马灯似的。我不禁怀疑,拒绝我的男人是不是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了?
柳眉吃完了,趿拉着拖鞋钻进我的房间,把自己扔进沙发里,也不管上面还摊着两件我的干净衣服。她懒洋洋地说:“哎,你这儿不赖啊。我就在沙发上凑合睡几天了啊!”
“行啊。不过我丑话说前头,住满一个月得付房租和水电费。”我头也不回地说。
“那是自然,我很可能住不了那么久,你放心吧!”说着,柳眉鼻翼翕动,嗅了嗅,“哎,你还是单身吧?”
“你怎么知道?”
“这房间一点男人的味道都没有。”
我无语,翻翻白眼,良久才蹦出一句:“你听说过南非丛林里的狒狒吗?”
她一头雾水:“好像是有这种动物,怎么了?”
“据说,狒狒也是凭气味寻找配偶的。”
柳眉笑得人仰马翻,一只脚把拖鞋踢向我。她并不生气,我知道。谁让咱们是闺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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