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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械公敌》 第一幕第一场

登场人物：

李天明——第一幕时30岁左右，罗素平万能机器人制造厂总经理
苏拉——女机器人职员
马畅——男机器人职员
夏宁芙——第一幕时25岁，省长女儿
陈鹏——第一幕时31岁，博士，该厂生理学及研究室主任
刘辅仁——第一幕时33岁，该厂总技师
张清——第一幕时32岁，博士，该厂机器人心理与教育研究室主任
吴奎——第一幕时32岁，建筑师，该厂基建总管
苏康——第一幕时29岁，该厂业务主任
赵妈——夏宁芙的女佣
乌小虎——机器人首领
夏娜——年轻的女机器人，模样酷似夏宁芙
罗亚——年轻的男机器人
机器人一号
机器人二号
机器人三号
机器人四号

时间：2035年，2045年，2050年
地点：中国某海岛，罗素平万能机器人制造厂

第一幕

第一场

2035年，罗素平万能机器人制造厂总经理办公室，右边是入口。透过舞台正面墙上的窗户可以看到外面的工厂和码头。左边是管理部门办公室。总经理李天明坐在转椅上，身前是一张大大的写字台，桌上有台灯、电话、纸笔等。左手边的墙上挂着一大幅世界地图，右手边的墙上有一个挂钟，指针指向中午时分。墙上还贴着宣传单：“最廉价的劳动力——罗素平出品机器人”“机器人配偶，您的忠诚伴侣，每个1500元”等等），房间的地上铺着华美的地毯，陈设着皮沙发和文件柜等。在靠近窗子的办公桌前，苏拉正在电脑前打字。

李天明：（口述）我方不承保货物运输过程中造成的损坏。且我方已于装货时提请贵方船长注意，该船不宜运输机器人，因此，货物损坏我方概不负责。罗素平万能机器人制造厂，谨启。打完了吗？
苏拉：打完了。
李天明：下一封信。“致德国汉堡的弗雷德里克厂。兹同意贵方一万五千台机器人的订单。”
（电话铃响）你好！这里是总经理办公室……是的，没问题。好，给他们发邮件。好的。（挂上电话）我念到哪儿了？
苏拉：兹同意贵方一万五千台机器人的订单。
李天明：（若有所思）一万五千台，一万五千台。
马畅：（上）总经理先生，有一位女士请见。
李天明：她是什么人？
马畅：不认识，这是名片。
李天明：（读）喔，夏省长的女儿？请她进来。
马畅：请这边走。
（夏宁芙上，马畅下）
夏宁芙：您好。
李天明：您好，请坐！（起身）
夏宁芙：您是总经理李天明先生吗？
李天明：岂敢。夏小姐，我很荣幸。
夏宁芙：请务必不要拘束。
李天明：请喝茶。苏拉，你可以出去了。
（苏拉下，两人坐下）
夏宁芙：我的来意是——
李天明：来看看我们这个伟大的工厂是怎么“造人”的？跟其他造访者一样。当然，这没问题。
夏宁芙：我原以为你们会禁止进入车间。
李天明：当然。不是每个人都有这个资格，夏小姐。
夏宁芙：哪些地方允许参观呢？
李天明：只限于某些部门。人造人的生产过程是保密的。
夏宁芙：我对这个领域很感兴趣。
李天明：是吗？现在全世界的目光都聚焦在这座岛上哦。不过，我很荣幸能为你破例，我会让你看得比其他人更多一些。
夏宁芙：谢谢你。
李天明：但你必须保证不向旁人透露一丝一毫——
夏宁芙：（站起身来，把手递给李天明）我保证。
李天明：谢谢。可以摘掉墨镜吗？
夏宁芙：当然可以，您怀疑我是不是间谍？
李天明：哈哈！
夏宁芙：（摘下墨镜）你们的防范真的太谨慎了！
李天明：（被她的美貌震惊）唔，当然——我们——是这样的。
夏宁芙：您不相信我？
李天明：当然不会。夏小姐，你路上还顺利吗？
夏宁芙：为什么这么说？
李天明：你这么年轻，就独自出远门了。看上去才刚大学毕业。
夏宁芙：我刚从国外回来。
李天明：你会在岛上逗留一段时间吗？
夏宁芙：那取决于您带我参观多少生产部门了。
李天明：没问题，你将参观岛上的一切，夏小姐，我们先简单聊几句。
夏宁芙：好啊。
李天明：你对机器人的发明经过感兴趣吗？
夏宁芙：是的，我很感兴趣。您讲讲吧。
李天明：事情是这样的。（神魂颠倒地注视着夏宁芙，同时一口气地背诵起来）2018年的时候，伟大的生理学家罗素平先生还是个青年学者，他动身前往一个遥远的岛屿，以便研究海洋生物。同时他试图用化学合成仿制原生质活体，有一天他突然发现了一种物质非常像活体，虽然化学结构不同。
夏宁芙：这些您都倒背如流了？
李天明：是的，不过生理学不是我的强项，还要说下去吗？
夏宁芙：好呀。
李天明：当时，罗素平在他的研究笔记中写到：“大自然只找到了一种形成活体的方式。然而实际上还存在着另一种方式，一种更简单，更易于塑造，速度更快的方式，这是大自然根本没有触及到的。这第二条道路却被我发现了，生命的发展将沿着这条道路走下去。”你想想看，夏小姐，这些伟大的句子是他面对着一摊黏糊糊的连狗都不屑一顾的胶状物写下来的。你可以设想，他坐在一根试管前，思考整个生命之树将怎样从这根试管中拔根而起。各种各样的生物将怎样源源而生，从某种软体动物直至——人。同我们不一样的人，由另一种材料构成的人。这是多么激动人心的时刻啊！
夏宁芙：后来呢？
李天明：问题就是如何使生命从这些试管里生长出来，加快成长速度，形成器官、骨骼、神经等等，生成某些物质，如催化剂、酶、荷尔蒙之类的，简而言之——你听懂了吗？
夏宁芙：不太懂。
李天明：没关系，你只需要知道，依靠这些物质，他就可以随心所欲地制造各种生物。他可以制造一只具有爱因斯坦大脑的海参，或者一条五十米长的蚯蚓。但由于罗素平毫无幽默感，他一心只想造一个正常的脊椎动物，甚至是人。于是就动手做起来了。
夏宁芙：做什么呢？
李天明：模仿大自然。一开始他试着造了一只狗。他花了好几年时间，造出来一只发育不全的小狗，他叫它——卡夫卡。结果卡夫卡只活了几天时间。我会带你去博物馆看看这只狗。后来，罗素平就开始造人了。
夏宁芙：我要对这些保密吗？
李天明：对任何人都不要提起。
夏宁芙：遗憾的是，欧洲和美国的课本里都已经写过了。
李天明：是的，可是你知道课本里没写什么吗？罗素平是个疯子。我没有夸大其词。这个老怪物居然真的想造人。
夏宁芙：可你们不是正在造人吗？
李天明：我们造的只是接近人的东西。罗素平却想造名副其实的人。他想成为一个科学造物主，代替上帝。他是个彻底的唯物主义者，他唯一的目的就是证明上帝没有存在的必要。对了，关于解剖学你了解多少？
夏宁芙：只懂得——很少一点儿。
李天明：我也是。你想想看，他连人体中的一切，甚至各种分泌物都考虑到了。什么盲肠、扁桃体、肚脐眼儿啊……全是些多余的东西，额，甚至还有性器官。我会带你去博物馆看看，他执迷不悟地搞了八年到底造出了什么。据说是个男人，但是只活了三天。然后2026年，罗素平的侄子罗素方出面了，一个工程师。他的头脑更灵活。当他看到老头子如此折腾，说：“用八年时间造一个人出来有什么意义呢？如果你不能造人造得比大自然快，那不如趁早作罢。”而后他自己开始研究起来。
夏宁芙：这些在教科书中的确只字未提。
李天明：这是自然的。课本里写到两位伟大的罗教授曾一同共事，鼎力合作，那只是个童话故事。实际上，他们经常吵得面红耳赤。老头子对工业生产和商业模式一窍不通，最终罗素方跟他分道扬镳，让他去跟实验室里的怪物们浪费时间去了。他自己开始按照工程师的原则行事。罗素平骂他忘恩负义。最后人们发现他死在了实验室里，这就是罗素平的结局。
夏宁芙：罗素方后来怎么样了？
李天明：他仔细研究人体解剖，很快就发现，人体太复杂了，可以把它简化。于是他开始反复实验和研究，看哪些东西可以删除，哪些可以简化——夏小姐，你不会觉得烦了吧？
夏宁芙：不，恰恰相反，这很有意思！
李天明：罗素方有一句名言：“人是这么一种东西，它感到高兴，就弹钢琴，喜欢散步，需要做一大堆事情，而这些——完全是多余的。
夏宁芙：哦！
李天明：他想要的只是必要的功能，比如说开机床或记账。你会弹钢琴吗？
夏宁芙：是的。
李天明：很不错。但是一台工作机器不必会弹钢琴，不必感到快乐，不必会许许多多其他的琐事。一台汽油发动机需要流苏或蕾丝装饰吗？人造机器人与汽油发动机是同一类东西。生产过程必须是最简化的。而产品，从实践的观点来看，必须是最好的。你认为从实践的观点来看，什么是最好的产品？
夏宁芙：什么意思？
李天明：从实践的角度来看，你认为什么是最好的工人？
夏宁芙：嗯……最忠诚又最勤快的吧？
李天明：不是；应该是最便宜的。要求最低的。2030年，罗素方发明了一种需求最少的人造人。他把它们精简到极致，删掉了一切与生产没有直接关系的部分！——也正是那些会让它们更贵的部分。事实上，他想要制造的是机器人，他根本不想造人。夏小姐，机器人不是人。但从技术上来说，它们比人更完善，它们有着高度发达的智力，却没有灵魂。
夏宁芙：你怎么知道他们没有灵魂？